兰三则

   


（一）

秋深了，春梦却没有醒
帘幕香风，宫闱密谋，戏台上惊心动魄的鼓点

你与王的婚姻，兼工带写，却注定潦草
你们不余遗力地恋爱，针锋相对地施虐，相互遗弃
直至咸阳古道，冷月酸风下
各自一意孤行的两个路人

人老了，天气就容易凉
一种剧情温习了多少回，依然以袖掩面地看
看姹紫嫣红都开遍，似这般，又付了断井颓垣……
并听到  铅水从早已干涸的泪腺涌出

痛太久，连恨都模糊了
你芬芳清澈，便守不住  这个动乱的黄昏
褪下纸质衣冠吧，赶在战战兢兢的秋天结束之前
再找一片水域，为你洗尽
国家的粉饰

天连衰草。此刻
我也在斜阳外徘徊，呼唤你前生来世的名字
——兰儿！


（二）

或许，只是我想起了你
想起夜色迷离的溪岸，月光弹跳  舒展，以及
草叶摩挲的声息。便有人说：
永字八法！

如果，一种感觉也可以肢解为程式
我情愿永和九年  或者，其后的这个夜晚
你忘了我

微醺的灯火，由来相似
大家言辞斑驳，笑容模糊，自说自话地
热烈寒暄。在彼此眉目间
打量着自己的霜发

此刻，你是否还在，为溪水  编织鸟鸣
桂花落时，山色空濛，风中的草树正难以自持
我已无力陈述  宇宙之浩渺人生之苦短
只想写下：

——共和六十四年
兰……


（三）

鸳鸯才绣到一半，青骢马就跃出了春天
针线密密的韵脚里，那些拈花的姿势  如同香草翼尖
在黄昏接引  露。风  流过。便干了
和所有的心字，一点一点  
成灰

一些柔软，不是想断就能断了
像深秋的祈祷，潜伏在冬天里的
绿。偶尔温暖的灵念闪动，便在梅窗松木上
萌发。呵，推窗……

窗下苔藓滋生，青衫和潮湿的履痕正在经过
绿色阴天里，次第殷红的，是用心咳出的花儿  和
杜鹃的鸣叫

美好的时光，都是用来虚掷的
不在耳鬓厮磨间老去，那就一琴一书一个人一千秋
默默地枯萎。直到同心的剪影  在冷绿烛光下
一遍又一遍  泛黄

再爱一次人间吧！就算成全
这个全民抒情的时代。哪怕  天真地恨上一回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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