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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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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3 12:11:1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春天最冷的时候桐子花开,叫冻桐花。满山的桐子花都竞相开放来,一望无际的花海,微风吹过,漾起了层层花浪,一圈圈的蔓延开来,伴着淡淡的花香飘过来,走近了看得见温暖的嫩绿色树芽在沉默的生长,春天就是在冬天里刚伸出头来,就被夏天收走了,短暂的还没来得及留恋便已离开,所以那些白色花瓣在风中尽情的伸展妖媚的身姿。春暮时到处可见白色的精灵在风中飘飞,偶尔坠落在溪水中,无可奈何的随水波漂向远处。



一座座丛山峻岭之间稀稀落落的住着一些人家,祖祖辈辈都耕耘着那片贫瘠的土地,朝朝暮暮与日月相伴,过着清贫而且辛苦的生活。山里的女人像这满山飘飞的桐子花一样,在如花的年纪便以惊人的速度老去。在她们还没有出嫁时,到处可以听见她们快乐的笑声,三三两两的嬉戏打闹,娇好的容颜在笑语中隐去。出嫁以后,要不一年的时间,大多都挺着幸福的大肚子,在夕阳中站在村口等着自己的男人回家吃饭。



她和山里面别的女人一样结婚、生孩子、一样平淡无奇的日子。刺绣成了她唯一的爱好,在她手下,花都像活着的一般,桐花是她最喜欢的花,但是却不常见。桐花盛开的太短暂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太短的缘故,女人总是这样说。时光在太阳东升西落中流逝,男人似乎不在心疼她,一个家的重担就落在她的身上,做饭、照顾老人看孩子、干地里的农活……。



等有一天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岁月在她脸上已经烙下了深



深的痕迹。曾经如花的面容,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腰身早已不符存在,取而代替的是满脸蜡黄的脸,因生完孩子而发胖的身体。突然间女人想不起来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只知道是曾经那一年的桐花飘落了满地。



时间渐渐在变老,转眼孩子该上学了,山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为孩子的学费和家里的开支,男人便出门打工。一般到春节才回来。



女人撑起了这个家,等待着男人的归期。



每年的春节前都会有好多妇女守在回村子的路口,接自己的男人。近两年通信设备席卷了这个沉睡的大山,便不会天天在村口守望,而是在男人回来的时间段里,掐着手指头算他们所走的路线,大概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家,最多在路上要耽搁几天。在过年前夕,村口总是有一副副亘古不变的画,在凛冽的寒风中,女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朝着山路的那一头静静的张望,偶尔在夜深时候仍有微弱的火光久久的在村口闪耀。



年复一年,等待的人没有少,到是回来的人越发少了起来。男人在外面开了眼界,杭州长途搬家,回到家看着自己曾经如花的妻子突然被一个沧桑的面孔所代替,他们便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有了别的女人。村子里祥和的气氛突然锐减,吵架的声音在夜深时显得格外的刺耳,紧接着便是孩子的哭声,刚开始周围的邻居来劝,在劝说下才平息。直到后来的后来大家都好象麻木了这种无至尽的吵架声,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撕碎了夜。



离婚这个词到底没有在这里上演多少次,大多因为孩子,女人舍不得孩子,之后从女人口里说出离婚这个词,对于男人来说屁的不顶一个。继续花天酒地的生活,只有在孩子交学费的时候他会打电话说钱寄回来了,问一下爹娘的身体是否还好,而对女人仍然不闻不问。山里女人们精神上的匮乏,在空余的时间里便开始说你家长我家短的,她知道别人口中的话柄就有她家,孩子,除了孩子,自己还有什么,所以为了孩子有钱用女人辛苦一点都愿意。偶尔空闲下来的时候,女人会看着绿的刺眼的桐叶发呆,那些青涩的果子什么时候才能丰收呢?



时间开始变得沉默起来。秋天靠近冬天的那段很冷的时间,女人开始收桐子。桐叶变成了枯黄色,那些还呈黄绿色的桐子都躲在叶子后面,女人便扛起竹竿,敲打着那些不安分的果实,把它们打落下来。山上到处都是寂寞的敲打声,伴着那枯黄的树叶在风中不知所措的飘飞起来,只有那堆成山的果实冒着丰收的喜悦。女人开始把这些它们搬回家,有时候孩子放学回来也来帮忙背。在那崎岖的山路上总是有女人叫孩子小心点的唠叨声,也不乏孩子的哭声因为摔了跤,箩筐里的果实像获得自由一般在陡峭的山坡上快活的翻滚起来。晚上女人在灯光下敲打着那些果实,把里面的种子剥出来,因为种子可以榨出桐油,晒干了可以拿去卖。



在街市上,女人总是从早上等下午。早上有人来买,女人总是想价钱会不会还可以高一点,然后就一直等,等到太阳已偏西,便焦急起来,价钱很低都会卖出去。因为家里没有人做饭,孩子放学快回来了。回到家生火煮饭。等一切忙完了,女人又开始敲打着桐子。在这个丰收的季节到处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悲凉,一个个无眠的夜,寂寞和孤独盘踞在女人的心里,在一声声低低的哭泣声中,哭醒了夜。在数不清的敲打声中,敲睡了秋天敲醒了冬天。



天气渐冷,人也庸懒起来。女人把该买的年货都买了,拿着还为绣完的桐子花跟往年一样守侯在村口。女人知道男人今年也不回来,但是她仍然抱着一丝侥幸。万一他在外面突然想回家就回来了呢、万一他想孩子就回来了呢,孩子今年可是考了全班第一呢、万一他想公公婆婆呢、万一……她把所有可能的理由都想遍了,都找不到男人回来的理由。十年了,头几年男人还会回来,后面的七、八年都没有回来过,最后一次是七年前还是八年前呢?吵了一架,还打了自己,因为孩子没有离婚,从那时候他就没有再回来过。同村的跟他在一起打工的人说他在外面有了女人,他有女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至少应该有六、七年了吧,他有了女人。女人想到这里心就痛起来,在一不留神间针扎在手指上,血一个劲儿的往外冒,刚绣好的桐子花瓣上刺眼的鲜红。人太闲了就容易多想,便找个借口安慰自己起来。过年了,今年比往年要冷清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人想得比往年清楚点的缘故。



经过严寒的冬天春的气息才缓缓的拉开序幕,山里面便活跃起来,新的一年人们便开始了新一次的旅程。在漫山遍野的桐子花中,有的人又一次踏上打工的路;有的人要外出求学;有的人要做生意等等。他们便会在大山的脚下,虔诚的朝拜菩萨,祈祷健康平安,女人也不例外。菩萨,这个现代科学很忌讳的字眼,在这里幻化成了一丝思念,一份期盼,一种信念。离开的人他们走的很安心,而在家里面的人却永远都担心着他们。女人总是带上孩子在天还未亮就来叩拜着菩萨,插上香,然后烧烧纸,便可听见她口里面絮絮的唠叨着。保佑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好好学习,保佑当家的在外面平平安安,虽然他都不回家,有了别的女人,也不会寄多少钱回来,但是在外面也不容易。求菩萨保佑他在外面好好的……就这么简单几句话,她都会唠叨半天,孩子在边上很听话的磕头。快到家了,孩子低低说,妈妈,老师说那是迷信,还有爸爸那么坏,都给我找后妈了你还求菩萨保佑他。女人叹了口气说,我知道那些都不能信,妈妈只是求个心安。孩子是懂非懂的点着头。女人那份很卑微的期盼,压在心底很多年;那份没有归期的守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尽头;那一份沉甸甸的爱,爱的很深沉。



那一年夏天,男人很突然说他要回来,还特地问了女人是不是还好什么的。那一年孩子也很争气的考上了高中。那一年她以为自己的等待到了头。记得那些天天气很热,女人腾出几天的时间来收拾家里,把该洗都洗了,也去集市上买了一些东西。男人回来那天很热,女人带着孩子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太阳把女人和孩子的脸烤得红红的,一直到下午偏西,家里公公婆婆婶婶什么的都等着他们吃饭。一阵阵滚烫的风把女人要等的人给吹来了,不过男人身边多了个女人。孩子看了一眼,一个劲儿的拽着她想要去接男人包的手,女人愣过神来,转过身飞奔起来。习惯性回到家里,看着一大家人,不知道是进是退。身后的男人很自然的介绍那女的,然后让那女的喊爸爸妈妈,女人突然觉得他们才一家人。走进房间里,把以前男人留下的离婚协议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好久没有写字的缘故她写了好长时间。女人带着孩子回到娘家,过了一段时间男人送来一个包,里面有女人的衣服和一副副自己锈的花,另外还有离婚证,这泛着冰冷的严肃刺上了女人的眼睛,泪划落了下来。自己最美好的时候献给了他,十年的守侯没有等回来他,十几年的青春到最后换来这个刺眼的离婚证。



在那个收获的季节,女人陪着孩子到县城读书。女人在孩子学校旁边租了房子,自己在旅馆里面打工,一个月七百块钱,女人很欣慰因为孩子很听话,成绩也很好。



快过春节时,孩子用自己平时存的钱给女人买了一条浅绿色裙子。全是浅绿色所以单调,女人拿出针线在上面绣上了自己最喜欢的桐子花,就因为那么简单的几朵桐子花,突然使裙子变得好看起来。吃完年夜饭,孩子拉着女人到处逛街,女人来这里快半年了,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城市的霓虹。一路上走到那都会有人问她在那里买的裙子很漂亮。大抵是小孩子的虚荣,非拉着她去看买裙子的地方。老板是个很随和的人,微笑着听孩子说你卖的裙子被我妈妈变漂亮了什么的,到最后女人都有点尴尬,忙不停的说对不起,孩子不懂事。老板也说是真的很漂亮,老板说孩子老是来和他磨那条裙子的价钱,一直到最后他受不了,才把裙子卖给孩子的。女人笑着说谢谢。牵着孩子回到她们租房子的地方。脱下了裙子,放在柜子里,有的东西不是说就能忘记的。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走着以前你没有走过的路,呼吸着没有你的气息,感觉心里面空荡荡的失落。偶尔闲下来她会想起男人,想起男人那句不能实现的诺言,想起那年出嫁时桐花满地,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过的好,是不是有他们自己的小孩,是不是因为自己而耽搁他们那么多年。风呼啸过城市的上空,满屋顶的白色床单,随风乱舞,扰乱了女人的思绪,也风干了满脸的潮湿。



在一个明亮的午后,那个卖裙子的老板和孩子一起回来,吃完饭才说明来意,他想请女人和他一起开店,女人就负责在裙子上绣适合的花,然后赚的钱平分。孩子便鼓动她一起做,说什么有发展前途。女人才上完小学,听孩子说得头头是道,便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店里面的生意极其的好,可能是因为她绣的花真的很好看,也可能是上天眷顾这个苦命的女人,一个月下来就分得一万多,但是在她的手下绣的在也没有看到桐子花。因为店里生意很好,所以老板想在开几家分店,女人也开始招一些人来学绣花。这个一直单身的老板也开始对她表示有好感,每天都是女人做好饭等孩子放学,然后三人一起吃饭。有一瞬间她有家的感觉,心里的伤疤也渐渐愈合,但对婚姻她不敢再轻易去尝试。



那年的冬天,女人独自一个人回到了家,三十四年来她任性了一次,没有给孩子和老板说她去那里,就留了一张纸条说她出去走走,不要找她。女人想回家里看看,看看自己的父母,看看桐花,看看以前的男人。当她再次踏上一片熟悉的土地上时心里百感交际,看着头发花白的父母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不过大家都看出了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她了。男人惊愕的看着女人的变化,跟从前一样漂亮,皙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纤细的腰身,全身透露出一种成熟的美和一种淡然而高贵的气质。而女人看着男人身边女子时,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女子,女人心里便深深的悲哀起来。当夕阳落下去的时候,女人淡然的转过身,走出了那个曾经待了十几年的地方,这次连着心一起带了出来。



大山里春节的气息又浓了起来,到处都是喜气的红色。女人仍象以前一样守在村口,静静的向山的那边张望,守望什么她也不知道,大概心里面还有那么一点期盼,可是一直没有盼来要等的人。桐花又开满了整个山岗,女人把那些青春的伤痛,那些沉默的记忆,那些没有实现的诺言,深深的埋葬在这一季的桐花。有的事情是我们一直无能为力的,但有的事情是可以忘记的,只是看你想不想忘记。



桐子花开满了整个山坡,凋谢了整个春天。白色的精灵飘满了整个天空,最后碾化为泥。女人转过身,淡淡的笑起来,老板站在她面前,轻轻的为她带上了一枚戒指。桐子花总会凋谢,经过时间的累积,总会等来收获的时候。



桐花的深处,有我不敢碰触的记忆,有你的陪伴,一切都会浮现但是我不害怕。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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