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蝴蝶

  黑蝴蝶

   

    钱余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会成为“黑蝴蝶”。用现在的时髦话说：就是脑子被门轧扁了，都想不到。



    小时在村里，也有几个“黑蝴蝶”，但村里人不叫“黑蝴蝶”，叫“山羊眼”。就是左眼或者右眼，大凡只有一眼，钱余至今还未见到两眼都是这样的人——眼皮上覆盖了一层黑黑的颜色，老人们称之为“胎记”，说抹不掉，擦不烂，永远的记号，从娘胎中就做好了的。一般这样的人他们的母亲都很金贵的养着，宝贝似的惯着。而旁人特别是小作狭鬼则不然，见到了他们都觉好笑，并笑的开心，更有甚者还编了顺口溜：

   

    山羊，山羊，吃青草，屁眼痒，拉黑屎，屁眼黑，找个老婆大黑脸。




    然后哄笑着跑开。而此时的“山羊眼”都会没命的撵，圆睁了那只大黑眼，一跳一跳的，里面藏着血红的眼睛，煞是吓人，象极了“京剧”里的某些反派角色——“大花脸”。




   钱余从不加入调笑的行列，认为那不文雅，没有素质，自己当时虽然只是个小学生，但已经很是卓然不群，做事说话都想着法子高旁边玩伴一等，于是，很得村中大人们的赞赏，从小就看好他，说他以后必成大器。“山羊眼”更是喜欢他，把他作为最好的朋友，从家中经常偷了好吃的东西孝敬他。但钱余还是在心中暗自为他们起了个文雅一点的名字叫“黑蝴蝶”，认为他们的眼睛一睁一闭间，激动时更是上下翻飞，活脱脱的就像只淘气的“黑蝴蝶”。钱余觉得这名字很雅很鲜活，也只有他这样“高素质”的人才能想到，并且一向未对外公布，当“专利”一样暗暗藏着掖着，只在心中自己一个人暗暗的享受并自诩着，有时，吃着他们孝敬的东西，看着他们上下翻飞的蝴蝶，得意劲油然而生并沾沾自喜。有次，正吃着“贡品”，一瞬间见到他面前上下翻飞的讨好的“黑蝴蝶”，不禁笑喷了出来，东西喷了“黑蝴蝶”一脸，花花绿绿的食品的颜色点缀着，贸然成为一只生动的“花蝴蝶”。




   如今自己成为“黑蝴蝶”，而且是后天形成，不是天生的，钱余不得不相信“因果报应”，由于少时戏弄“黑蝴蝶”的前因，才有自己今天成为“黑蝴蝶”的后果。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报应不爽了。




   钱余没象村里人认定的那样日后成为大器，象一列行驶的很顺当的火车，突然被临时改道，使得钱余措手不及。高考落榜了。这件事对于一向自视很高的钱余来说，不亚于晴天突然打了个极响的闷雷，就在头顶倏地“砰啪”一下炸开，炸的钱余内脏全裂。复读是件很丢脸的事，要承受一整年村里人的冷嘲热讽，这也是钱余绝计承受不了的。好在皇天终没负他，终究在赋闲了两个月后，顺利的当上了兵，虽说当兵对于80后已经不能算件趾高气扬的事，但终究是有了去处。




   钱余入征当天，义无反顾的出村，没有一丝留恋。




   入伍后，钱余被“划”成驾驶兵，没有任何潜规则，没有任何门路，就只是部队需要有人当驾驶兵，于是就被点成驾驶兵。钱余此时感到，人太渺小，也很卑微，就像长河中被浪卷着走的点点黄沙，没有自主，没法自我设定，全凭上天的旨意。此时，又更觉上天就像一个不负责任也无需负任何责任的懒散的棋手，随意的将手中的棋子一放，输赢与他无关，并也不用费心关心输赢，因为他只是赢，从不会输。于是，这个棋子的一生就这样的被注定。而棋子就是芸芸众生，每一个谦卑的无法自已的个体，卑微到了完全可以忽略的存在，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钱余很是悲哀，但悲哀之余却又有了欣喜，让他成为一名驾驶员，最起码从此有了一项谋生的手段，多了一门手艺。若是当初录取高校，毕业之后还要被社会挑选，结果也是无法预测。出校门后无业的状况司空见惯，就是有了业失去的也不在少数。于是，钱余又觉上天公平，拿走一样必送来一样，从不给人完美。钱余闹不明白上天是怀着怎样的宗旨为人安排生命历程和际遇，总之很强大，强大到莫名，于是，想来想去更觉虚妄，就索性从此不再去想，把所有的有理和无理归纳为一个字“命”！




   钱余在部队认认真真的学驾驶，整整学了四年，把一辆军用吉普车开的溜圆，闭起眼睛都能将首长从他服役的茫茫的戈壁滩上穿梭，分秒不差的顺利送达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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