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文］I—H—X

  （一）
即便玻璃是透明的，也不能同时穿行两扇门；这10个平米的格子间也只有一扇活动窗。
俯瞰楼下，人群又一次漫过街道。有谁会抬头，看层云在楼顶罅隙间奔涌。
总是不习惯电脑。
在绘图板上，沿着丁字尺飞出一条直线，喜欢笔尖擦着硫酸纸的声音。
咝——长刀划过沙地，苍茫间，这会是一条新的天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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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天色陡然昏暗，对面大厦的灯光，像离开很久的同事的脸庞，一时清晰起来，斜日在幕墙上投下惊悚幽昏的一瞥。
闪电，城市，刀枪嶙峋的帝国。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年少时心逞四方，一垄之粟，方丈之庐，岂甘困守终老？
而今岁壮，每吟咏采菊东篱之句，便归思难收。
请为我击鼓吹角，温一杯酒，我去去就来！
——呜——
风从铝窗的留缝挤了进来，发出尖利的呼叫。雷声隆隆，豆雨在玻璃上一阵哆嗦。
来领任务，下个星期方案汇报。现在可以早点走，明天起熬夜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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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总有一条河流穿过雨夜
沉睡的身体栽满红树
划一支独木舟，在林间
河水平静，两岸芳草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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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三柱高香的地方围观
那些纷纷滑落在季节之外的
颜色，挂在枝头的瞬间
图画都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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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也可以煮酒而论
不谈千古江山，不谈没有到来的季节
就说这一刻的酒精和青梅里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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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夜晚，也城市化得厉害
做个梦都很拥挤
在摩肩接踵的眼神里
不知道还能不能一直记得
依稀的红树林，那支独木舟
小河宛转，水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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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白天总在等待夜的黑，如果真的热爱夜晚，为什么迟迟不能安眠？为什么又在半夜醒来，辗转反侧？朝阳升起，大厦内所有的灯光纷纷弹跳起来。对于某一群人来说，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区分阳光和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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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碧云天，黄沙地；孤日，独城；兀鹫盘旋。
          突厥悍将举着沾满鲜血和脑浆的铁锤，胡营一阵雷动。
          搏杀的双方并不相识，也不需要通什么姓名。跸跋黄尘下，决得不是雌雄，是生死。
          缓缓来到阵前，摘下长槊。霎时，鼙鼓动地，号角齐鸣。持枪，骤马；骅骝激射，直取敌虏。
          石火间，二马相距不足两丈，胡捶猛然磕开槊头，拳大的黑影挟着风声当头而来。心下大震，弃槊，侧伏。只听到“啪”的一声，战马头部被击中；身体翻飞，重重摔在沙地上。
          唐营一片惊愕之声，突厥阵中再次爆出排山倒海般欢呼。
          胡人一回马，铁锤举起，迎面扑来。抽佩刀，右侧前滚，避开钝器，切过马前蹄。黄骠哀鸣，突厥人仆倒在地。
          箭步飞上，强咽了咽血沫，向着敌人的后颈，刀光如电……
          拜托，人家玩命加班，你玩游戏，知道吗，这不叫过分，叫没人性！
          每个人的工作方式不同嘛，回啦？
          没呢，打算到1912喝两杯放松放松，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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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12 ？这可不是我喜欢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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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那你喜欢什么，唐人儿？
          云纱轻罩下，蓝星闪烁，肌肤如雪，吐气若兰：功名事业，土地庄园，黄金丝绸，骏马美人，有谁不喜欢呢？
           或许总有一些幽愫难名，大丈夫横行四海，如果只是为了这些，那为什么还有许多事教人心动不已？譬如明月出天山；譬如落日生烟霞；譬如清泉石上流；譬如池塘生春草……
           唐人儿，眼中时见大漠时含绿洲的人绝不是商贾狎客，可不可以告知你的名字。
           美人儿，幽兰生空谷，清水出芙蓉，也不像营中歌姬。都是尘中客，相逢莫相问。何不为我歌舞一曲。
           凤箫轻吹，绿罗娉婷：劝君金曲卮，满酌不须辞。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
           唱罢，繁音急节，鼓点催促；流风回雪，旋舞如转蓬。忽然长角一声，乐舞戛然而止。
           青鸾回眸，秋水幽幽：唐人儿，我会记得你的。
           一时银釭俱灭，黑暗中，刀锋如初月，几点绿松石的微茫……
           绿野仙踪？该不是色素勾兑的吧？这是什么？
           楼兰公主。新品，您要不要试一试？
           靠，那有没有骠姚校尉？得，你还是去忽悠那些小女生吧。来一杯茶。对，只要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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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关门，其实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习惯性动作。除了卫生间，这里所有的隔墙都是透明玻璃，与外隔绝的方式还不如一副耳麦。这是一个没有个人空间的时代，所谓隐私，只不过是心照不宣地视而不见。
          “你懂不懂设计？这么低的容积率，你为业主考虑过成本没有？这点点区域里需要种这么多的树吗？有没有搞错，入口前也栽这么多树！你是景观组的吗？需要你来做绿化吗？……”
           如果人还是动物的话，最起码需要一片树林；如果人已经不是动物，那将需要更多的树林。
           “这个地方不安排建筑，不知所谓地放几株樱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说起樱花，这栋楼下就有两三棵，虽然这个季节樱花也会绿得有点世故。但在春天，满树彤霞，多么热烈恣意；晓来轻雨，一霎落英遍地，现在想起那芬兰木地板上的无数断红，也禁不住砰然心动。
           “最莫名其妙的是，居然还种什么桃树，你以为是新农村建设……”
           有时候真不知道是桃花属于春天，还是春天属于桃花；那句子里活色生香的清水，还有倚门回首的若不胜情；桃花，永远是青骢得意的一个背影。
            差点忘了，时间过得真快，现在是秋天。这是稻香蟹肥的季节，持蟹螯赏黄花，何其乐哉！塞外，一夕长风，落木萧萧，正当草枯鹰眼疾的围猎之时。走马捉秋风，弯弓射大雕，何其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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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今夜的星星特别亮，城市中应该看不到这么亮的星星，或许也是隔着荧屏注视的眼神，就像我们；只是不知道相对的是人，是树，还是有着一对酒窝的双眼皮的狗。
           永远半睡半醒地裹挟在人群中移动，而地铁无非是闪过无数陈旧脸庞的一段视频。
           合上眼，由着坐骑随队前行，不必问深入千里漠北的理由是什么。月光如水，除了落寞的马蹄声，没有人说话。我甚至怀疑，整个大漠都睡着了，包括战马。
           江边却看不到星星，只有大桥上的车流熔岩般涌动。也许是雾霾多了；也许睡眼惺忪；也许夜很深，都睡了……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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