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里江南暮雨

        傍晚前出村走走，闲步绕上田陌。远眺的山岱仰卧延绵，明旷的天际被寥寥勾勒出了几
分凝厚。田野里的绿浸染了山里漫过来的黛色，褪了油亮，叠目是苍郁的乌青。除了一些小
虫的叮咛，听不到一丝风的声音，一缕缕凉风却像是从泥块下草根间纷纷遛了出来，在衣袖
里上下游弋，流连于指间不舍散开。走过河边，河面落散着纤细的水圈，星星零零的隐闪，
还以为是嬉戏的小鱼逐起的涟漪，逐渐地水圈开始接踵交织，顾盼仰望，原来天空已氤氲
渐起，雨滴下筛，赶在第一叶嫩黄飘零之前，抖落江南秋幕的是不疾不徐的一帘雨。
    像极不期而遇的一段爱情。忽缺了欲擒故纵的酝酿，也没有唐突的惊扰。浮云仍是出门
前那样流苏、倘佯，注视时才发现平添了些许蕴了水的暗云，压低过来，轻曼洒下雨滴，盈
盈悄至，倏然而没。再也找不到夏天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咆哮之势，依然觅不见风的踪影，村
里的炊烟青青袅袅，和着雨的节拍，慵懒地弥升，舒展，似七仙女匆忙赶回天庭时丢落的
袂带。
    雨点开始密集，沾上衣襟的雨滴一颗是一颗，清清爽爽，远离了春雨里下砌下落、拂一
身还满的迷离暧昧。渐渐，击触肌肤的顿感超出了头脑的灵敏，连成一片，于是转身走到
一处檐下，拭目再看时，田野的上空布满了透亮透亮的细线，根根道道，穿梭闪烁，拨响
了窃窃秋语。
    顷刻，有了沙索的声响，需侧耳凝息，纯净的籁音方从叶尖垂落，缠绕一穹暮色，把
世界注满了宁静。檐前的榆树叶重新泛起亮泽，已无蓬勃盎盎之意，向下撇着弯弧，叶面
莹珠悬结，继而滚落，拾掇一串凉爽。摊开手掌接住，一滴，一滴，缓缓地，介于凉和冷
之间的温暖弥散至全身，不由打了个寒噤，唉，还是惊动了前古的一孑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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